“你你你……怎么会是男孩子?!”
所有第一次亲眼见到西树做手作的人,
都是同一个反应——不可能。
开出世界上最小的花店,缩小1700倍的老北京,司马说一个男孩子的手,怎么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东西,
古时的旧巷子,蜂窝煤,柴火灶,煮炊饭的木桶,晒衣服的竹竿,甚至是一砖一瓦……
“我没有把它们当成是一个模型,或者是缩小的一个东西。我把它们,都当成真的了。”过去的8年,西树是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给丢进去了。
一个人,一间装满工具的房子,几条流浪猫:超风,莫愁,小鱼儿。
剩下的,就是时间。
“回忆是很奇妙的东西。
比如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厨房,脑海里只有温暖模糊影子,看不清细节。但一旦被某个东西激发,一切却仿似在眼前,炉火的温度笼罩着身体,一伸手仿佛就能握住乌黑发亮的火钳。爷爷的劈柴刀木柄泛着暗沉油光,奶奶装米汤的陶盆是淡酱色的……”
这个激发他的东西,就是微缩。
搪瓷脸盆,铁皮儿的热水壶……西树很是着迷旧时的器物~
08年第一次在香港见到微缩景观的时候,就有那么点鬼使神差的意味。
暖洋洋的阳光打在一间被缩小了n倍的杂货铺上,方便面豆腐块糖葫芦,被整齐地码在塑料遮阳棚下,包装袋还是闪亮(BIM工程师)亮的……西树一下就给击中了:“特别特别喜欢这种感觉。”恋旧,关于这点,西树可是从来没有反驳过。
操起手边的工作,试着雕了几个电影场景,后来的许多年,西树就只钟情那些“老古董”。
那回在成都看完宽窄巷子,西树琢磨起了《老巷旧梦》。
“我想每个人的记忆中都会有一条难忘的老街、老巷,或者说老胡同、老弄堂。然而很多时候,我们还来不及道别,它们就都不见了。”西树开始的理由,是舍不得。
一起干这件事的,还有超风,莫愁,小鱼儿。
画草图或者制作时,莫愁总喜欢没头没脑地在一旁酣睡。真是伤脑筋。西树担心颜料和橡皮擦屑会沾到它的毛,每天不得不清理桌面十几遍。
终于完成了一棵树,感觉像是进行了一场漫长潜水。
纸做菜苗,雕刻出来,用铁丝做植物的根茎,拿着镊子用点力气就可以插在土里了。
——盖瓦片。
瓦片似乎永远也铺不完~
一早西树就接到老爸电话,"你昨天发的第五张图,瓦片那样铺不是会漏雨吗?”其实昨天只铺了第一道瓦,这会正埋头继续铺呢。
对望的爷俩~
铺晕了,看会书提提神……
开始为屋子做窗帘和门帘。下午做的帘子可以像真的一样拉动,小鱼儿今天对帘子背后的世界充满好奇。
修补水泥地缝隙。
很久没有住过这样的屋子了。
做植物最费神,越到繁茂处越需要屏息凝神。
每一片叶子它都有阳光的方向,植物都是有向光性它有生命的,要把那个方向都要找对,然后它才会有生命感。
就这一面爬山虎,西树折腾了很久。
“它只是八十年代生活的一个缩影,没有准确的时间,也没有具体的场所。”
《老巷旧梦》完成,西树把片儿po上微博——用这个作品,和老时光郑重地告别。
太暖了,太逼真了……西树的微博一下就炸了……毛毛雨般的私信发过来,问西树要做出这样的作品,看什么教程,学什么专业或课程。
西树说,他没有秘籍,也没有特别老师,如果有,那就是生活。
怀念童年夏夜,就去做一张真竹榻,想做水桶,就去箍一只木桶,想念爷爷,就做记忆里的柴刀。他的老师,是过往生活,是父母,是初夏的玫瑰,是隔着遥远时空的无名匠人,也是温暖模糊的童年。
制作微缩脸盆架,让我想起奶奶的天井里放过一个类似的,每到夏天,我和爷爷总在那里洗头冲凉。
参考儿时家里老宅的场景,打电话向爸妈请教,托爸妈拍了照片发邮件过来,寄来旧时器物供参考……即使这样,西树认为一个人的生活经验还是有限的。比如他想知道……
“寺庙的厨房,是不是和民间一样供着灶君呢?”
做《山寺厨房》的时候,西树上了武夷山。
终于寻到了寺庙里的厨房~
庙宇一旦香火鼎盛,总是各种翻修,很少能保持昔日模样,这里的厨房却仍和西树想象中一样。
贴着白色小块瓷砖。灶台前也是小板凳、劈柴刀、火钳、灰铲与散乱的木柴树枝。大铁锅,木制锅盖,锅铲,饭甑。厨房里都有简单木桌,煮好的菜就放在这里。装菜的搪瓷盆,果然都是蛋壳青色。
“原来寺庙也是试人间烟火哒。”
所以后来在西树《山寺厨房》里,它们被一一还原。
做《弘一法师的寮房》时候,也是这样。
那里面最难的地方是,你要去还原那个年代的味道,但是那个东西是早已经消失了的。
那个年代,所用的东西,都是那些无名但技艺精湛的匠人做的。比如我们过去的椅子,我们传统的这种明式家具,或者是民间很朴素的凳子什么的,它们也都做得非常结实和美观,你用一辈子也不会坏。
西树觉得如果自己做出来这个,有缝隙,或者是弧度不完美,会很对不起他们。
桌上的毛笔,是用真的毛笔坐上出来的,上面的毛真的是毛笔毛,下面还有一个环儿,那个环儿时细小到肉眼怎么看都觉得说有点吃力,何况说他真的那时候要把这个环儿,整个挂在那里面。
好在每一次,
经验加上用心,
不管是《老巷旧梦》,《弘一法师的寮房》
还是缩小了1700倍《霸王别姬》。
至少,都没让西树失望过。
微缩作品-《霸王别姬》:观众散场,通常会在地上留下瓜子壳,西树用真正的瓜子,把壳削得很细,撒在地上。
但是西树讲,做这件事情并不像别人想的那样,每时每刻都充满幸福感。
有时(BIM设计)候惊喜,有时候也伤感。惊喜是因为,隐隐约约记起许多遗忘很久的感觉。但是,许多东西它们是再也回不来了,比如童年,比如爷爷奶奶,比如说分了手的恋人……
比如说,超风。
超风失踪之后,西树遇见每一只长得像她的猫,都忍不住叫:超风。
回想起这家伙以前每天最喜欢在工作台上,看西树制作袖珍,和莫愁“九阴白骨爪大战赤练神掌”,然后趴在西树的的电脑边呼呼大睡。天冷的时候,就在他腿上蜷成一个圆球……可是,超风会长大,所以离开……再没回来。西树很难过。
谁知邻家刚上小学的小朋友,站在栅栏外对西树语出惊人:每只猫咪都有自由的灵魂吖,你关不住它的。
好像……似乎……的确如此。
五月初,在北京参加优酷的媒体发布会。现场闪烁喧闹,我只觉得空落寂寞。抬头间,看到屏幕上八张大照片,边角一张是我,低着头,在制作《山寺厨房》里的锅灶,超风趴在我的腿上。那一刻,心里温暖又宁静。
大概世界上,没有一种东西会永远存在。
西树做微缩,应该就是从这样的遗憾开始。可以相伴到最后,不失为一种幸福。如若不能,那就好好珍藏。所以袖珍这两个字,在西树看来是有一种非常珍视的意味。
图片授权自博客@西树,视频来自来于《生活家.匠心之旅》
许多东西再也回不来了,
这没错,
但那些曾经有过的温暖,
只要存在过一刻,
它就永不会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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